高二下學期開始，學習的進度就有了明確的結點，首當其沖的就是學業水平測試，簡稱小高考。小高考顧名思義，它雖然小，但和正式高考一樣嚴肅。

對於普通學生來說，需要考語數外以及兩門選修課以外的全部四門學科，並且最低需要達到B等級。只要有一個C出現在你的成績單上，一本基本不用考慮了，重點二本趁早放棄，三本才是正經歸宿。

事實上的兩輪高考篩選，讓江蘇孩子的獨木橋比全國其他地區還要窄。比起高考的人才篩選，小高考更像是一種資格篩選，它的難度並不大，達到B等級的學生會占全省總應屆學生數的80%，被篩選下去的學生是最早被應試放棄的一批。

殘酷嗎？那時候並不覺得殘酷，只覺得覺不夠睡。

公平嗎？不見得多公平，每年批評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
可高考也是全中國最公平的比賽了，不分權貴貧賤，所有學生一視同仁，普通孩子也有一躍龍門，跨越階層改變命運的機會。

在小高考周期裏，其他科目全部讓道，每天重覆刷題。林至川需要考歷史、政治、地理和生物，他對自己要求不高，全部B就好。留學也是要看平時成績的，如果偏科太嚴重，入學申請的風險就太大了。

進入高二下學期，林至川的課程就非常滿了，托福、SAT、國際化學競賽、發表論文、AP課程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證明材料都要準備起來了，所以林至川和同學的節奏並不一樣。化學和英語的老師輪番上陣，高二下學期是非常關鍵的車輪戰時期，林至川不能有一點放松。

“至川，今天把這套題做完。”

林至川從化學辦公室出來直接拐進了英語辦公室，英語還好，只是做卷子而已，化學就麻煩了，老張要帶他去外地參加大學課程，為發論文做準備。論文不要求多，而要質量高。老張並不盲目要求林至川寫論文，而要他沈澱，多看國際期刊，不僅要緊跟國際潮流，還要磨煉寫作技巧。

就這樣，林至川緊張的留學準備正式開始。老張也不知道哪裏磨來的面子，把實驗樓底層的普通實驗室給他單獨開放了，方便他日夜刷題。林至川有時候太累了，覺得還不如搬張床過來，他就不用回宿舍了，省得遭宿管阿姨白眼。

“至川，至川，你醒一醒。”

林至川還在夢裏醒不過來，迷迷糊糊地嘟囔，“wait for a moment,please.”

方雨笑了，林至川剛從外地回來就一直在寫英文報告，寫著寫著突然一頭栽倒，嚇了大家一跳，驚魂未定地聽了聽心跳，好像沒啥問題，主要是夢裏還在念英文，大家才放下心來。林至川累慘了，晚自習結束這人還沒睡醒呢。

霍雲真看著不說話的顧景燦，同情地嘆了口氣。林至川這往死裏學的勁頭太恐怖了，吃不消吃不消。轉頭他就跟殷嵐起咨詢有啥防止猝死的藥沒，可憐的高中生需要人手一瓶，林至川特供一箱。

顧景燦蹲下身，沒有繼續喚醒林至川，他太累了需要休息。方雨幫顧景燦把林至川扶到背上，林至川一點要醒的意思都沒有，手倒是自覺環住了顧景燦的脖子。

林至川睡得太深了，方雨怕他從顧景燦背上滑下來，便陪著他們一起走。看顧景燦臉色不太好，方雨心下了然，也不說沒用的話，只是告訴他一些林至川的事。

“林至川化學有多好呢？他已經在一些比較有名的國際期刊上發表英文論文了。雖然不是第一作者，但是排在他前面的是大學教授，名校學生。”

“從高一開始，林至川的化學書就跟我們不一樣，那是老張的大學同學給他搜羅來的專業書。”

“他的雅思成績你應該知道的吧，那是名校名專業普遍要求的分數，而林至川才高二。”

“我們這個小城市不具備林至川進步的條件，所以他很多時候需要去外地，周末啊假期啊他很難享受到。”

“他比我們都辛苦，不過他好像還挺樂在其中的，大概是覺得付出的越多，得到的也越多吧。而且身邊有理解他，支持他的人。”

“今天回來的時候，林至川太興奮了，估計很有靈感急著寫下來，這才把自己搞得太累，你別擔心，他以前不會這樣。”

顧景燦一直沒有說話，都是方雨一個人在說。等到了林至川宿舍門口，方雨說了最後一句話。

“知道嗎，我挺羨慕你們的。”

顧景燦看了他一眼，方雨笑著擺擺手，轉身去了隔壁宿舍。

背上的林至川瑟縮了一下，顧景燦怕他著涼，立刻送他回宿舍。宿舍其他人先回來給林至川打熱水、鋪床，看人回來了，三個人幫著把人送上床蓋好被子，老三還把自己一條小毛毯給他蓋上，他覺得林至川又瘦了。

“這跟瘦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“瘦子熱量低。”

老大老二低下了頭，不去理解老三的腦回路。顧景燦給林至川掩好被角，皺著眉想要離開，被老大拉住了。

“謝了兄弟，這個給你。”

顧景燦下意識接過他丟來的火腿腸，大概明白他們是在感謝自己把林至川背回來，畢竟在教室的時候他們就搶著背人，被方雨勸走了。

“林至川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，你們就去找宋柯，他不太會照顧自己。”

老二一拍胸脯保證，“放心吧，明天早上，四兒又是一條龍了！”

顧景燦笑了笑，轉身回了自己的宿舍。

他心疼，但不會阻攔林至川前進的步伐。

不讓自己心疼的方法，就是和林至川保持一樣的進度，去感受他的辛苦，去理解他的狀態，除此以外都是空話。

第二天早上，林至川被強大的生物鐘鬧醒，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，只是腦袋很痛，身上好酸。

“顧景燦，起來陪我吃早飯。”

“在你樓下了。”

林至川樂了，立刻收拾好自己下樓。顧景燦看見林至川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他面前時才松了一口氣。還好真的是太累了，而不是生病。

“我昨天回來之後思如泉湧，下筆如有神助，寫起來都嚇到我自己了！”林至川搖頭晃腦地耍寶，“待會兒整理整理給老張，看看能不能過關。老張就是個滅絕師太，我都被他拍死無數回了。”

顧景燦沒說昨天的事，林至川不記得就不記得，他不需要林至川在他面前愧疚不安。

“還是要註意休息的，我聽霍雲真說，他從殷嵐起那裏搞來一種保健藥，補充體力的，你要不要？”

林至川也琢磨出霍雲真和殷嵐起之間一絲絲不同尋常的氣息，“他們有這麽熟？在我睡著的那會兒發生了什麽事嗎？”

“誰知道。”

想了想也沒啥頭緒，林至川樂觀地被煎餃的香味吸引了全部註意力，“顧景燦你快上，蒸餃、鹹燒餅！”

顧景燦給他一巴掌，認命地去買早飯了。林至川笑呵呵地去另一個窗口買白粥，他好久沒跟顧景燦在一起好好吃飯了，每次不是急匆匆扒完飯就走，就是人在外地。雖然也是不可抗力因素，但林至川還是覺得顧景燦對他太包容了，從來不埋怨。

吃完早飯兩個人又匆忙回了教室，開始新一天的學習。顧景燦到教室後，宋柯已經在背誦語文詩詞了，神情很認真。

開學後，宋柯像受了什麽刺激一樣，全身心投入學習中，連顧景燦都另眼相看了。問他原因，宋柯只說不想讓王思思失望，剩下的大家都懂了。而王思思從林至川口中得知後，當場眼淚汪汪了。

他們都在為人生負責，也在為自己喜歡的人而努力。

青春就是有一種不顧一切的熱情和沖力，讓最美的年紀迸發出璀璨的光芒。

緊張忙碌的日子如水流逝，很快就到了小高考的日子。

宋柯和林至川在一個考點，王思思和顧景燦分別在不同的考點。宋柯直接搬到林志川家裏覆習，顧景燦和王思思在周末也會過來，四個人完全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思，從早到晚都在刷題，累了自己去休息，醒了安靜繼續拿起筆。

終於到了小高考的前一天。

“都放松一點，沒有那麽難的！”

宋柯對學霸女友的鼓勵很受用，他綜合實力比較均勻，是保B沖A的，另外兩只就不好說了。林至川有點緊張，但是沒在顧景燦面前表露出來。

“顧景燦，咱們考完了去擼串吧！”

顧景燦笑了，“好啊，我請客。”

四個人笑著分別了，宋柯送王思思走，臨走前讓顧景燦也別折騰了，明天從林至川家出發去他那個考點還近一點。

“都是18歲的大人了，理解萬歲。”

顧景燦對宋柯的進步刮目相看，決定不辜負他的一番心意。於是宋柯回來的時候，就看見顧景燦穿著林至川的睡衣在廚房煮面條。本來想讓王思思一起的，但是吃完面條太晚了，她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。

林至川洗完澡出來，面條剛剛煮好，宋柯從冰箱裏翻出今天才帶來的鹵牛肉和鹹菜當澆頭。顧景燦端著一碗面放在飯桌上，細心地碼好澆頭，兌好醬料，看得宋柯食指大動。

“顧景燦，你應該不會只給林至川弄對不對？”

“呵。”

宋柯心不甘情不願地自己倒騰，明明是一樣的材料，總覺得林至川那碗更好吃。林至川滋遛滋遛吃著面條，完全不看他哥哀怨的眼神。

他男朋友只能伺候他，和他媽！

三個人飽飽吃一頓後癱在沙發上，都有些昏昏欲睡。

宋柯眼神都渙散了，“哥們，我緊張。”

林至川無力地擺擺手，“你可別說話了，煩人。”

顧景燦揉揉眉心，趕兩個人去睡覺。宋柯搖搖晃晃去客房了，顧景燦看賴著不動的林至川，彎腰整個抱在懷裏，回了他們的房間。

林至川看著和他頭碰頭的顧景燦，小聲問道，“會不會不習慣？”

顧景燦摸摸他的臉壞笑，“幹嘛，你要幹壞事啊？不好吧，明天都考試了。”

“滾，跟你說正經的！”

顧景燦笑著給他順順後背，“有一點，不過沒關系，就當家裏來了個借宿的客人好了。”

這幅理所當然的主人姿態讓林至川笑了，安心地關掉了臺燈。

“明後天會考出好成績的。”

“嗯，睡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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